只有两根蜡烛,昏黄的火光勾勒出老板娘下颌雅致的曲线,她不紧不慢的擦着那些好像永远擦不干净的杯子。慢悠悠的擦拭,就好像她从没出过这间狭窄的酒馆一样,昏黄的火光只能照亮两张矮桌,老板娘总是在黑暗中隔着吧台与客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。
“鸦渡”,这是酒馆的名字,坐落在鲸脊南岸第四渡口前,它是离开因库克最后的深情一瞥,也是无数商人与流浪者渡过那长长的鲸脊海峡、穿越危机四伏的漩涡海潮后看到的第一丝烛光。这个二层的小酒馆,两张长桌与吧台占满了一层的空间,二层也只有小小的5个房间,食材用最低级的冰化刻印镇起来码在小小的地下室,老板娘就这样沉淀在昏暗的阴影下,用她不紧不慢的语气迎来一批批各色的客人。海风一年四季都是那么潮湿,感觉硬榉木的桌椅也有些发软。店里能做的饭菜样式不多,只有各种鱼制料理和自酿的果酒,虽不能说是当地风味,倒也有那么些故乡的味道。
“哈、、、、”微醉的瘦弱商人趴在吧台上,喝着酒发着牢骚“老板娘、、、、我也想有家这样的店啊、、、、旅行商越来越、、、嗝、、、不好做了”手指哒哒哒的敲击着桌面,看来的确没赚到什么钱。
“您说笑了”老板娘一如既往的用那心不在焉般的声线,轻轻的回复商人的牢骚“只是家小店,没什么赚头的”欣长的手指正按住一只渍过的斑鱼,轻轻的用勾了银线的小刀刨片,码在小盘子中“你的斑鱼片,会算你便宜点的”
“呼、、、、”应该是太累,商人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。
菲拉,这是老板娘的名字,不知何时她就已经出现在酒馆中擦着杯子迎接来往的客人了。也不知过去了多少年,老板娘还在不紧不慢的擦杯子,没有多少人见过老板娘隐藏在黑暗中的素颜,甚至没多少人见过老板娘出门走动过,只是那双素白的手,依旧像晨露般圆润水滑。每天都会有渔民带着新鲜的海产,老板娘会点点头或摇摇头,表示要或不要,等渔民把鱼串好挂在后门回来,就能看到桌上码好的报酬,或多或少,都是熟识,渔民也不会计较,没准偶尔还能蹭到一顿饭,有少见的大陆产烈酒。
老板娘的兴趣貌似是收集人的名字,每当有没见过的旅人出现在酒馆,老板娘都会端出一杯用苇萝果自酿的甜酒,说出那句招牌般的问候:“欢迎来到鸦渡酒馆,我是这的老板菲拉,这杯是送您的礼物,告诉我,您的名字好吗?”,听过一次的名字她就不会再忘,无论过去多少年,发生多少寒暑变化,进门时,都能听到老板娘淡淡的招呼,仿佛时间不曾流动过。
“咯啦咯啦”店门外响起缓慢的铁链声,老板娘的手停了那么一瞬,继续擦起刚切完鲜鱼的砧板,首先映入眼帘的,是用麻布缠起、厚实有力的手掌,接着就在小小的店里挤进了六个魁梧的男人,看他们腰间的铜质徽记,应该是哪个不入流的佣兵团吧。“让开让开,别吓坏了菲拉小姐”肥胖的身姿与油滑的语气,紧跟着进店的男子充满了市井味道“您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漂亮,老板娘”月白的绸质上衣,井井有条的头发,虽说拉古撒是一位商人,但举手投足都充满着恶徒气息,右手牵着的铁链尤其扎眼。铁链蜿蜿蜒蜒排到门外,只能看到一对纤瘦的裸足摇摇摆摆的摆动着打拍子,忧愁又稚嫩的儿歌缓缓的飘进店里。“给我闭嘴!”拉古萨狠狠一扯,门外的儿歌一颤,蜡白的膝盖磕在了地上。
“让她们,也进来吧”老板娘缓缓的说“也好给她们吃点东西,您是来寄宿的么?现在是雨季,最早的船也得是明天的中午了”
“这该死的雨季”拉古萨轻蔑的回头看了看门外正在颤抖着忍耐疼痛的女孩,“哼,用不着管她们,反正是赌徒用来还债的,不值得同情”说着拉古萨自顾自的捻起一条鱼肉放入嘴中“楼上的房间我都包了,给我们收拾些饭菜”
“还是请她们进来吧,算我请她们的”老板娘少见的带上了固执的语气。
“算了算了,别被几个亚人孩子坏了兴致”拉古萨一脸厌恶的转过头“喂,给我进来”
带着哗啦哗啦的铁链声,三个女孩走进了店里,从眉宇间能看出她们应该是姐妹,最大的姐姐护着背后最小的妹妹,中等大小的二姐眼角带着警惕和敌意挡在人们与姐妹中间,小妹妹眼中带着浊白的丝,显然是营养不良得了“白织病”,视力已经不保了吧。铁环穿过锁骨,看到刚刚结痂的伤口,不久前她们应该也过着平凡但无忧无虑的生活吧。
铁链用榫子钉在地上,三姐妹靠着墙坐着,因为刚才拉古撒狠狠扯动铁链,小妹妹锁骨处的伤口又开裂了,大姐轻轻舔舐着伤口希望依靠口水来消毒,二姐四处张望着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佣兵们拿来了桶装的烈酒,在桌几上喧闹,拉古萨不胜酒力已经爬回房间睡觉了。老板娘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来了柜台,不知去了哪里。
第二天的清晨,拉古萨的叱责唤醒了熟睡的佣兵,气急败坏的他叫骂着四处踱步。从那污秽不堪的话语中,佣兵们麻利的收拾起行囊准备出发。三姐妹在一路上精心策划,找到了一些具有安眠效果的缠珠草,偷偷加进了佣兵们的酒桶中,在昨夜,三姐妹终于找到了逃跑的机会。
拉古萨匆匆结了账,带着佣兵们去追捕逃跑的商品,菲拉看着柜台上沾着污渍的小金币,若有所思。这种事在混乱的因库克很常见了,身无分文的赌徒抵押自己的孩子,孩子们被签了所谓的“抚养证明”,被当作奴隶贩卖到大陆,之后就是没有任何希望的奴役了。不知不觉停下了手,菲拉回过了神,开始准备今天的食材。
“啊......小刀不见了......”
菲拉环顾小小的旅店,三姐妹的身影仿佛还在墙角,那么不起眼,又那么可怜的令人无法忘记,大姐努力安抚妹妹们,明明自己也害怕的要死,二姐一直在环顾四周,是努力寻找着逃跑的机会吧,小妹妹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很害怕,却努力的不哭不闹,但手总是紧紧握着姐姐的衣角。做一个平庸的旅店老板娘太久,连思维都变得感性起来了,菲拉轻轻的抚摸脸颊有些困扰的思考着。忽然发现,手上有鱼的腥味呢,真的,做一个普通人太久了呢。
天色渐渐黑了下来,森林中的猛兽也要出来狩猎了,手脚都被划出不少伤口,但是还是得继续跑,不能停,不许停!不敢停!和姐姐轮流背着妹妹逃跑,体力也快到极限了,没有食物、没有清水,回到村子也有可能会再被抓住,还有8天的路程,怎么办?不行,总之要快逃!无尽的逃跑,让少女没有闲暇去思考未来的危险。
“姐姐,放我下来”背后的妹妹不知何时停止了啜泣,“我看不见,回家也没有用的”
“说什么......傻话......呼......回家了......就找最好的......医生”大姐气喘吁吁,安慰着妹妹,“马上就要到......”
姐姐善意又拙劣的谎言没能说完,破空而来的箭矢自后脑贯入大姐的头部,大姐就像切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瘫软了下去,带着惯性栽在灌木丛里。“姐姐?姐姐!姐姐”盲眼的小妹焦急的呼唤,二姐慌张的抱着瘫软的大姐,毕竟只是孩子,终究逃不过佣兵们的追踪。拉古萨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佣兵们的身后,气恼与得意满满的写在脸上,他走上前去一脚踹在已经开始渐渐失温的大姐尸体上,将她们两个踢得歪倒在一边,拉古萨恶狠狠的抓起小妹的头发,“你们可是下贱的商品!你们耽误了我的船,赔了我多少金币你知道吗!”从腰间掏出匕首恶狠狠的扎进了女孩柔嫩的小腹,痛觉剧烈到大脑一片空白,绷紧的肌肉紧紧的钳住匕首,但鲜血却顺着血槽喷薄而出。“老板,这样会死的......”一旁的佣兵提醒拉古萨,却遭到拉古萨恶毒的叱责:“反正是个瞎子!带回去也卖不了钱!倒是你们这些蠢货把我重要的货物给杀了啊”说完还不忘狠踹几脚地上的尸体。
“喝啊啊啊!!!”稚嫩的声线发出绝望的怒吼,二姐挣扎着爬起,从麻布裙下掏出小巧的匕首,但连踏出一步都没能做到,一旁的佣兵便将她压倒在地,不甘的泪水混着擦破的嘴唇流出的鲜血一起流在草地上。
“够了”伴随着阴冷透骨的厉喝,最外围的佣兵轰然跪地,手捂着喉咙“啊...啊...”的发不出声音,鲜血顺着指缝溅射。
剩余的5名佣兵立刻将拉古萨为在中间,臂长的刀斧早已握在手中。
“践踏他人生命时”黢黑中透着墨绿的刀光舔过脖颈,又一名佣兵倒地。
“没有担负罪恶的觉悟?”刀尖的勾刃掠过脚踝,切断筋腱的佣兵还未倒地早已枭首,第二名。
“那么,只是**弱小的恶徒罢了”尖刃滑入胸膛,鲜血喷在拉古萨脸上,第三名。
“那么恶徒,当恐惧降临,你们会恐惧吗”自上而下的匕首贯入脑颅,佣兵毫无挣扎的倒地,第四名。
纤瘦的人影于黑暗中走出,最后的佣兵拼死挥出战斧,但杀手的身体犹如雾霭,斧刃轻描淡写的透体而过,杀手手臂一震,无柄的飞刀已经没入佣兵眉心。
拉古萨颤抖的掏出钱袋放在地上,连求饶都未出口,刀锋已经攀上他的喉头。森林就这样迎来了死寂。
钱袋与一只黑色的长翎轻轻的放在了二姐面前,那位刺客轻轻的说:“带着这只羽毛回主城,你的妹妹就交给我吧,成为一位惩戒者,来保护你的妹妹吧”
商人们最近流传着一条消息,鸦渡酒馆新来了一位侍女,虽然她瘦瘦小小又双眼失明,但她笑起来时,仿佛连海风都带上了阳光的味道。
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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